来源：新财富杂志
钟睒睒度过了颇不平静的2024年。丧母之痛、舆论之压外，更有浓重的业绩之忧——其两大旗舰上市公司的主营业务同时遭遇剧烈调整——农夫山泉的包装饮用水营收大跌两成；万泰生物的营收更是从2022年的112亿元暴降至22亿元。
2025新财富500创富榜上，曾经蝉联四届首富的钟睒睒，以3600亿元身家排名第二，不及抖音张一鸣。而钟睒睒本人的财富，与高点比也缩水了千亿。
与此同时，70岁的钟睒睒一改低调作风，频频露面发声，并因两次登上央视《对话》节目、宣称捐赠400亿元建设钱塘大学、豪掷34亿元投资锦波生物而登上热搜。这显示，其正在品牌形象、慈善公益、业务布局上尝试新的出发。2020年至今，钟睒睒通过农夫山泉及万泰生物总共获得277亿元现金分红，这或许给了他足够的底气去开拓新局。
钟睒睒变了。
最近，他先是宣称捐赠400亿元建设钱塘大学，后拟斥资34亿元入股山西女首富杨霞的锦波生物，再有在泰国椰子水公司IFBH香港上市时打新爆赚，热搜一个接着一个。
在此之前，曾四年蝉联全国首富的钟睒睒，是“大隐隐于市”的典型，许多人甚至读不对他的名字。
曾经的低调，和如今的频上热搜，对比鲜明。
转折点似乎出现在2024年。这一年，钟睒睒失去了母亲，遭遇了舆论风暴，更承受着财富以千亿规模流失的压力。身为首富的他，或许远没有往年那么轻松。
01
失去首富之位，身家暴降千亿
钟睒睒的主要财富构成，来自所持农夫山泉（09633.HK）和万泰生物（603392）的股权。
这两家公司所在的赛道，一是高毛利，如农夫山泉毛利率接近60%，真正应了那句“来自大自然的馈赠”，而万泰生物2022年时的毛利率更高达90%。一支0.5毫升的二价HPV疫苗，当时给医疗机构的批发价能达到300多元。
二是现金流良好，因此融资少，实控人持股比例高。截至2025年一季报，农夫山泉的股东里，养生堂有限公司（简称“养生堂”）持股66.88%，钟睒睒直接持股17.15%，由于钟睒睒100%持股养生堂，其合计控制农夫山泉84.03%股权；在万泰生物里，养生堂持股55.79%，钟睒睒直接持股17.7%，其合计控制的股权为73.49%。
相比科技大佬在公司的持股比例普遍不到20%，钟睒睒对农夫山泉、万泰生物的持股高达七至八成，而农夫山泉在股价高点时市值超过6000亿元，万泰生物市值也曾达到1700亿元，这正是他2021年刚登上新财富500创富榜，就能成为中国首富的秘笈。
2021至2024年，钟睒睒蝉联四届中国首富。2025年，钟睒睒财富降至3624亿元，比抖音创始人张一鸣少了1200亿元，失去首富之位。
张一鸣的崛起，受益于轰轰烈烈的AI时代，而钟睒睒的财富滑落，更主要受农夫山泉和万泰生物股价调整的影响。
02
农夫山泉包装饮用水营收大跌两成，娃哈哈业绩劲涨四成
商战江湖中，一条负面热搜的发酵，可能最终会带来十亿销售额的消亡……
2024年的钟睒睒，显然充分感受到了这种滋味，无论是和宗庆后的交集，还是儿子钟墅子的美籍，无不成为悠悠之口中的舆论靶点。他不仅在央视《对话》中否定了“农夫山泉有可能会传给美国籍的二代，未来它可能就不是中国企业”的说法，在农夫山泉的年报中，也意难平地提及，“2024年，公司在网络上受到了有组织、长时间的连续抹黑和攻击，农夫山泉在品牌形象上遭受了历史性的考验”。
作为C端消费品牌，舆论波动必然影响销量。
2024年，农夫山泉的支柱——包装饮用水业务，营收大跌两成，从2023年的203亿元跌至160亿元，一年少了40多亿元。
表1：2024年农夫山泉饮用水业务营收大降两成（单位：百万元）
这个缩水的惨烈程度，远超同行。同在港股上市的华润饮料（02460.HK），2024年包装水业务的营收为121亿元，比2023年少了3亿元，跌幅为2.6%。
而农夫山泉的同城劲敌，娃哈哈的业绩则全面回暖。2024年3月，宗庆后逝世，为娃哈哈带来了一波前所未有的“情怀购物”潮，宗馥莉更凭借一封辞职信引爆第二波广泛关注，而后成功接班。2024年，娃哈哈销售业绩超过700亿元，同比大增40%，拉平至历史最佳年份，而其中增长最快的品种正是水和AD钙奶。
农夫山泉的幸运之处在于，其以东方树叶等为代表的茶饮料业务营收继续保持了增长，从2023年的127亿元增至167亿元，在营收中的占比提升至39%，并超越了饮用水成为第一大业务，一定程度上稳住了公司大盘。
2024年，农夫山泉的整体营收为470.6亿港元，没有了此前的双位数增长，业绩持平于2023年，净利润也几乎零增长（图1）。
图1：2024年农夫山泉营收停止增长（亿港元）
03
万泰生物：营收较2022年暴跌八成
农夫山泉好歹实现了零增长，钟睒睒财富的另一构成——万泰生物，业绩则更为惨淡。
112亿、55亿、22亿元，惨烈三连降，这正是万泰生物最近三年的营收表现。
问题的关键，出现在其营收支柱疫苗业务上，尤其是二价HPV疫苗。
HPV疫苗主要用于降低宫颈癌等感染风险，万泰生物的二价HPV疫苗曾是我国首个获批上市的本土产品。2022年，万泰生物的疫苗销售量为2700万支，相关业务营收高达85亿元，其中，二价HPV疫苗销售量超过2500万支，占比超九成。
2024年，万泰生物的疫苗销量整体下滑至905万支，只有2022年时的1/3；疫苗业务营收则只有6亿元，为2022年的7%。万泰生物对此解释道：“受市场调整、政府集采及九价HPV疫苗扩龄等影响，销售不及预期，疫苗板块收入出现大幅下降。”
万泰生物二价HPV疫苗受到冲击，其一在于同行竞争加剧。此前，国际医药巨头默沙东的九价HPV疫苗在内地曾一苗难求，价格高，适用人群年龄段窄，给万泰生物留出了相对充裕的市场空间。但2022年，默沙东将九价HPV疫苗适用人群从16—26岁扩展至9—45岁女性，且加大对内地的签批量。此外，沃森生物的二价HPV疫苗“沃泽惠”也在2022年获批，其由此成为第二家国产疫苗供应商，2022年底就已获得批签发498万剂，加剧了该行业的竞争。
其二则是随着竞争加剧，疫苗行业，价格竞争已成为常态。万泰生物在2024年年报中表示，“报告期内，疫苗行业自发开展‘集采’，众多大品种疫苗价格大幅下降。二价HPV疫苗、流感疫苗、狂犬疫苗等均出现价格跳水，严重压缩行业利润空间”。
二价HPV疫苗的主要销售渠道为医疗机构，从其采购表现看，近年万泰生物遭遇了采购量与中标价的双重调整。
2022年，万泰生物的二价HPV疫苗最低中标价是329元/瓶，到了2024年，最低价跌到了63元/瓶，相当于打了两折。
尽管降价是为了争取中标份额，但医疗机构的采购量依然从2022年的2569万支下降至2024年的262万支，不到两年前的1/10（表2）。
表2：万泰生物的二价HPV疫苗遭遇量价双降
作为万泰生物另一营收主力的重组戊型肝炎疫苗，虽近三年的中标价稳定在160-785元/支，但医疗机构采购量下滑更严重，从2022年的25.8万支降至2024年的1.3万支，两年时间销量缩水了九成以上。
两大拳头产品齐齐受挫，导致其疫苗业务营收从2022年的85亿元跌至2024年的6亿元，甚至不及起步时的2020年。
图2：万泰生物疫苗业务营收从85亿骤降至6亿元
万泰生物营收从2022年超百亿，到2024年只有22亿元，也就短短两年时间。
目前，其破局的方向有两个。
其一，产品往高端走。2025年，万泰生物的九价HPV疫苗成功获批，成为国产首款、全球第二款的九价HPV疫苗品种，为其业绩增长带来了想象空间，但其后续不仅同样面对默沙东等外资机构的竞争，沃森生物、康乐卫士等公司研发的国产九价HPV疫苗也已进入III期临床阶段，竞争态势并不会减弱。
为默沙东独家代理内地HPV疫苗业务的智飞生物，也一样有过一段躺赚的美好时光，其市值曾高达3600亿元，并推动公司实控人蒋仁生家族成为重庆首富。如今，智飞生物市值大幅缩水至470亿元，正是这一市场竞争惨烈预期的一个缩影。
其二则是开拓全球化。据2024年年报，万泰生物的二价HPV疫苗除了在国内覆盖约2845家疾控中心和31000家接种单位，还已获得21个国家的市场准入许可，国际市场的拓展有望成为新的增长点。不过，目前，其获得准入的国家大多为尼泊尔、泰国、柬埔寨、缅甸、印度尼西亚等东南亚国家，及刚果（金）、埃塞俄比亚、肯尼亚等非洲国家，需求多少尚未可知。
2024年，万泰生物的海外营收达到2亿元，同比增长43%，但由于国内营收垮塌式下滑，尚难以完全对冲。
而截至2024年末，万泰生物的疫苗库存量高达3100万支，按其2024年的905万支全年销量，相当于三年多时间才能卖完去年的库存。
在资本市场，万泰生物的股价精准预判了这一格局。2021年8月，万泰生物曾触及145元/股的高点，如今股价只有当时的四折左右。
04
70岁的钟睒睒，手握277亿元现金分红，亟待重新出发？
在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上，擂鼓声不曾断点过。
70岁的钟睒睒，在万泰生物及农夫山泉两大核心公司主营同时塌方的情况下，不得不亲自出马，力挽狂澜。
2024年，钟睒睒两次登上央视《对话》栏目，该消息也出现在农夫山泉年报中。
2025年，钟睒睒密集登上热搜。6月19日，杭州市政府与杭州市钱塘教育基金会签署合作办学框架协议。杭州市钱塘教育基金会的发起设立人正是钟睒睒，他宣称将在未来十年，捐出400亿元用于建设钱塘大学。
据查询，杭州市钱塘教育基金会成立于2021年5月，钟睒睒担任副理事长。截至2024年末，该基金会总资产为2912.88万元，2023年获得1.3亿元捐赠收入，2024年则获得25万元捐赠收入。未来，钟睒睒将向该基金会捐赠哪些资产，以支撑建一个新大学的资金需求，值得关注。
6月27日，“中国前首富投资山西女首富”的话题又登热搜，据锦波生物（832982.BJ）公告，公司将向养生堂新发行6.24%的股份，融资不超过20亿元，此外，公司实控人杨霞将向杭州久视（养生堂为其主要LP）转让575.33万股公司股份（占比5%），转让价格为243.84元/股，共计14.03亿元。交易完全达成后，钟睒睒将成为锦波生物的第二大股东。
从交易价格来看，14亿元收购5%股权，相当于锦波生物的估值为280亿元，而截至2025年7月2日，锦波生物收盘市值为447亿元，杨霞为了吸引钟睒睒入股，给出了十足的诚意。
与饮用水、疫苗一样，锦波生物所在的重组胶原蛋白赛道，吃的是“女人天生爱美”这个红利，同为毛利率90%的暴利型赛道，但也同样是“舆论定生死”、竞争激烈的偏消费类赛道。此前，该赛道的巨子生物（02367.HK）和华熙生物（688363）就陷入了激烈的舆论战中，巨子生物一个月时间市值蒸发超200亿港元。
此前，凭借农夫山泉和万泰生物良好的经营表现，钟睒睒应当积攒下了不菲分红。据《新财富》杂志统计，农夫山泉2020年上市以来合计现金分红316亿元，钟睒睒及其名下的养生堂可获得266亿元分红；万泰生物2020年上市以来合计现金分红15亿元，钟睒睒及其名下的养生堂可获得11亿元分红。
也就是说，2020年以来，钟睒睒分红拿到的真金白银高达277亿元（表3）。
表3：2020年以来，钟睒睒获得277亿元现金分红
（注：钟睒睒持股比例及分红数据包括其100%控制的养生堂数据）
这个出身贫寒、小学五年级就辍学，当过泥瓦匠、木匠，高考落榜去读了电大，当上记者采访200多位企业家，走上创业道路的前首富，一生都在与命运搏斗。面对万泰生物营收的断崖式下滑，面对农夫山泉遭遇的品牌危机，70岁的钟睒睒或别无他选，只有继续战斗，在品牌重塑、在业务转型、在公众沟通上，在每一个方向上推动改进，寻找突围之路。他是否还能夺回首富之位？